【深呼晰】《塞壬》第一章
–是个小短篇
–半夜产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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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塞壬》
第一章.
海面总是波光粼粼的，悬着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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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撒着光辉，像是个银盘子。仿佛能舀起一盘海水来，又空明地从环形山里露下来，淅淅沥沥地，汇成海面尽头的大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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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要去南海的海军基地内举行慰问演出，王晰作为海政文工团的王牌歌手，自然随行在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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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本是不晕船的，可正儿八经的航海给了他当头一棒。
无边无际的大海裹着轮船，一眼望不到头的蔚蓝造成了视盲。船摇摇摆摆的，持续不断地晃个不停，内耳前庭器感受到的晕阈值超过了最大限度，王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卫生间，把呕吐物吐进了它该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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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工团的同事们都没经历过这场面，有的来不及跑进卫生间，趴着护栏就吐了，秽物洋洋洒洒掉进了大海，成了鱼儿们争抢的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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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什么时候到啊，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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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端着他的保温杯，里面泡了经泡的老北京张一元花茶，企图用茶的味道压住不适的呕吐感。
喉咙经过胃酸和胆汁反复的折磨变哑了。低沉的声音失了温润，尽是被砂纸磨了似的粗糙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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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一行人是下午启航的，约摸着到海军基地正好是熄灯的时间。休息一晚上后，次日为驻守海疆的官兵战士们带来一整天的精彩演出。
如果没有晕船这档子事，航行中见识了南海最美不胜收的黄昏，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旅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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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已过了晚饭时间，轮船上提供的晚餐也没几个人能吃得下去，纷纷跑到甲板上吹咸湿的海风。
海面柔柔地升起雾了。天地浩荡，轮船仿佛一叶孤舟。
王晰掏出手机拍摄着星空，倒生出几分寄蜉蝣于天地，渺沧海之一粟的超然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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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远处几尾小鱼跃出水面，在月亮的边缘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，又扎进海里去了。留下那大银盘子独自亮着，欣赏着生物的跃动。
他从来没有觉得月球是那么低，又那么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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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声电流的噪音过后，轮船的广播里响起了船长的声音。
“为保证航行安全，请大家去一楼大厅领取耳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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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怎么回事？有海妖吗？”
王晰挑眉有些不屑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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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群纷纷往一楼大厅走去，几个视线所及的水手都戴上了耳塞，看这架势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，弄得他也不免紧张起来。
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海妖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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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所不知啊。”仿佛是知道他的疑问，跑过几次这条航线的文艺兵阿云嘎在他身边走着，挑了挑下巴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样子为他答疑解惑。
“马上就到塞壬岛了，当然啊，这岛大名不叫这个，都是来往船只这么叫。”他从分发耳塞的列兵那里拿了两副，塞了一副到王晰手里，接着说。
“这岛不大，就两三个足球场这样吧，时不时传来魅惑人心的歌声。耳熟不这故事？可不是跟那希腊神话一模一样！”
阿云嘎说激动了，给了王晰肩膀一呼子，他绘声绘色地讲着，把王晰唬得一愣一愣的。
“多邪乎呢！这塞壬岛是个无人岛，却有这种事发生，说不清这到底是妖是鬼还是怎么回事。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于是船只到了这片海域都戴上耳塞，仿那希腊神话里的，不听那声音，心里就没那么怕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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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给了王晰一个一定要听信“老人言”的眼神，忙不迭地把自己那副耳塞戴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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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将信将疑的，那打开耳塞盒子的动作跟慢放了似的。他心中思衬着，上手拔了阿云嘎一只耳朵的耳塞，问道：“这塞壬岛上海妖的声音，真有希腊神话里说的那么令人着魔吗？”
“啊？”阿云嘎不可置信地惊异了一声，“我不知道，没听过。”
一边夺回他手里那只被抢走的耳塞戴上，一边提高音量对他喊：“你快戴上！你不怕那海妖附身吗——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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怕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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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话说是有点怕的。
这没什么好丢人的，人人都怕得戴耳塞呢，他一个人不戴倒显得另类了。况且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，是人之常情。尤其是鬼魅这种见所未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，怕才应该是正常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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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阿云嘎说的，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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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认怂般地取出耳塞戴进耳朵里，自己都笑了。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干出这种事情。
明明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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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说，这耳塞质量真的过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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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上的一瞬间，除了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，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。
王晰从来没觉得世界这么清净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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轮船还在不疾不徐地破浪而行着，那传说中的塞壬岛几乎肉眼可见了。
如果雾没有这么大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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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面白茫茫一片，十米开外基本看不见什么了，人们摸索着栏杆前行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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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播中一遍一遍地提醒戴上耳塞，轮船即将驶进塞壬岛海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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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端着他的保温杯，心情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。
一瞬间脑子胡思乱想。
想那海妖是不是和神话中的塞壬一样人面鱼身；又或是飞翔在海面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；那歌声好听吗？有自己唱的好听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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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吹，王晰对自己的唱歌水平还是有几分自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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雾气越来越大，几乎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。
视线被剥夺了，让本就因为学习声乐而敏感的听觉更加敏感。
可此刻只能听见自己冲撞耳膜的心跳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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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没来由地心慌。一不小心碰倒了保温杯，花茶热乎乎地撒了他一裤子，白色的军装上染上了褐色的水渍。
他手忙脚乱地弯腰试图捡起咕噜噜滚下甲板的保温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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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低头，耳塞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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